【宥元】神不会开门
赛博朋克世界观 仿生人1 × 人类5 3k字左右
本来想赶在小矮解散之前发的 很遗憾最终没有赶上......
这是我最后一篇赛博朋克。接受不了请避雷。
🐶🐰
01
我不知道我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我知道我是个仿生人 我颈后存放芯片的地方显然出了故障 仿真皮肤下的机械被划出一道口子 但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可能我本来就没有痛觉。
我每天只是静静地坐在我醒来的这个公园里 金黄的落叶把这里的地面都铺满了 我知道现在是秋天。晚上我会偷偷跑到街角的免费充电处去 在那之前我喜欢坐在跷跷板上发呆 我想我一定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当我看着手臂上“张元英”的标记的时候 头就像被撕开一样疼。
现在我懒得去想那些事情了 观察人类难道不是一件更有意思的事么？这里有成堆的会跳舞的老人 也有牵着手走来走去的男男女女 有时候会有一个孩子坐到我跷跷板的对面跟我攀谈 他们很笨 总是会摔跤 我的本能总是让我跑过去把他们扶起来 不厌其烦。于是我躲到了树上 为什么人类总是需要仿生人保护呢？明明仿生人也有很累的时候啊.....
但是那个女孩子是很安静的。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看书 我喜欢她笔尖跑过书页的时候沙沙的声音 也喜欢天黑之际踩着落叶在路灯下慢慢踱步离开的她的影子。我一直在盘算着要怎么和她搭讪——人类应该不会反感和仿生人做朋友吧？
但我没想到我会那么手足无措。没有哪种程序告诉过我该怎么安抚躲起来哭泣的人类。她坐在滑梯上流眼泪 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踢着鹅卵石小路上的石子 以一种扭捏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然后我看到她抬起头 看到她胸前的校牌上“安宥真”三个字。
“你的名字很好听。”我说。
02
从那以后我经常有意无意来找她 她给我分享她看的书 听的音乐 喜欢吃的食物。我说我觉得黑糖冰淇淋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但实际上我没有任何味觉。我说完第二天就忘了 因为我不需要吃东西，但我无比希望此刻我也能有味觉 因为随口一说的 永远也感觉不到味道的东西就这样被裹在安宥真的外套衣袖里和她一起跑过来了。深秋的天气，我能看到冰激凌上冒出的寒气 安宥真呼哒呼哒地吹着气 说怕我的舌头会粘在上面。
“真好吃，”我说，“真好吃。”
安宥真很喜欢读书。她总是抱着各种艰涩难懂的 写着看不懂的文字的书 放在膝盖上读。我就在旁边陪着她。安宥真对某些问题有种近乎不合情理的偏执 她说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事物就会很痛苦 然而这些痛苦是得到爱所必需的 甚至会让她得到快感。
“你没必要太拘泥于一个问题。”我说。
“爱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概括的事情。但我需要弄明白。”
说到这时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垂下眼睛 我只是感觉我冰冷的心脏在剧烈搏动
“我知道所有你读过的书 看过的电影 我知道你的心率 血压 我知道你的DNA。你跟不同的人交谈的时候 我都知道他们对你的心跳起了什么影响。只要你愿意 没人能比我更爱你。”
“元英.....爱并不是这样的....”安宥真欲言又止 按灭了倒扣在书上的手机 最终又消失在地平线的黑暗里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算是表白失败了吗.....？我实在是不知道人类是怎么做的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但是好像并没有完全失败吧？我能看得出安宥真有话要说 可是是什么话呢？我不知道 为什么人类在编写我的程序的时候不给我添加一个读心术的功能 我开始责怪起人类来。
事实上我总是责怪人类 他们真的很奇怪 做着说着我不理解的 但从今天看来 我好像连自己也不太能理解了。
03
今天安宥真没有来公园 我窝在街角便利店里打发时间。店里的电视叽叽喳喳的 穿着西装的人在里面说着天花乱坠的话 大致内容就是前不久有个仿生人从研究中心逃出去了技术人员却无法追踪到芯片的事。有个醉酒的大叔摔了一跤 刚买的棒冰掉在我脚边碎成几块 我想我应该去找安宥真问清楚。
我跑到安宥真家楼下 远远地看着窗台上的那个人。风很大 她的睡衣下摆都被吹得空空荡荡 她看到我后睁大了眼睛 随即从一楼的窗户翻了出来 接过我脱下的大衣。安宥真说要带我去喝烧酒。
夜晚的烧烤摊很热闹 我们俩挤在一张小桌子前 学着隔壁桌大叔的样子喝烧酒。
安宥真咂咂嘴说：“张元英 能认识你真的很开心。我其实并没有很外向 甚至很敏感 你给我带来很多宽慰和快乐 真的。”
“我在人际交往中表演的成分很多 我知道跟什么人说话应该用什么语调什么句型 我喜欢逗别人发笑 我害怕被大家发现我是个无聊的人。”安宥真望向嘈杂的鸣笛声驶来的地方 很久没有说话。
“可是你不一样。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用假装 你对我太好了 可是我很害怕....”
我给自己倒了点酒 低头说：“你能分得清一切是不是真的 可是我不能。我没有属于我的心脏 我的大脑 我不知道这是我想做的 还是程序早就编好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像电视剧里一样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但安宥真低头吻了我的指尖。
“我希望你爱我 也希望你不爱我。你大概不会明白.....但你怎么样去想都好....只要是你都很好.....我不该说这些......”
安宥真好像喝醉了 她伏在我的臂弯里没有了声音 但我注意到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这是人类情绪不稳定时会有的现象 于是我说：
“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宥真姐姐？”
回应我的是一片叶子落在肩上的声音。
04
我们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过面 心照不宣地。
可是用人类的话来说 我很想她。我给安宥真打了个电话 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 她叫我快逃。
我没命地跑 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可是安宥真说：只要别留在这里就行。我跑过雨后泥泞的草地 水坑里的泥水溅到我的裤脚上 我摔了很多次跤 可是一点也不疼 我本来就不怕疼 只要能离她远一点就好 像她想的那样 我真是一个奇怪的仿生人啊 在耳边只有风声的时候我总是想。我站在雨夜的路灯下 假装雨水是我的眼泪 真难受啊 可是我哭不出来 真难受啊。
可是我还是被抓了。面无表情的人把我铐起来 关进暗无天日里 然后晃眼的白炽灯就向我张开嘴 它大吼着问我 为什么要逃跑。我不记得了 我怎么会记得呢 我说。我保持着仿生人最标准的微笑 我知道我马上就要被销毁了 他们说我不是个好的仿生人 因为我有什么“独立于人类的意识” 因为我不受控制。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一切都无所谓了。
晚上我被锁在一间满是机器的小房间里 透过墙上的铁窗可以看见星星 这时候我想起安宥真来。她对我说过：“神创造人的时候创造的并不是肉身 而是命运。因此人在向神明祈求的时候 神不会开门。”先前我不明白 我怎么会明白呢 我只是一摊机器零件 可是这话却叫在被销毁的前夕看星星的我流下了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对安宥真有不属于任何一种生物的留恋 我们说过要一起去看海 一起在澳洲的公路上狂奔 在漫天纷飞的大雪里接吻 在无人的花田里打滚。
可是神不会开门。
今天天气真好。太阳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拖着沉重的电子脚链 看着前面的仿生人同伴一个一个走进黑暗的隧道 等待着自己被拆解成一堆机械零件的命运。
“你想被销毁吗？”我问我前面那个朋友。
“我们也许不应该存在。”他轻轻地说。
我闭上了眼睛。
“张元英！张元英！！”
我听到她在喊我的名字。我的 只属于我的名字。我的头开始痛起来 我蹲在地上 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如果能死在安宥真面前 我觉得我至少没有白来世上一趟。我真是自私啊 死到临头了还在想这些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眉毛随即因疼痛而拧在一起。
“你听我说....听我说.....元英......”两个警卫冲过去抓住安宥真 要把她带走。
我发了疯地叫起来：“你快走啊 安宥真 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我一直在思考 在寻找的爱 我现在明白了.....你都无意识地默默地给我了...我不想管那些是你脑子里的程序也好.....自己想做的也好.....我以前总是不明白....不敢去明白.....”安宥真已经泣不成声 但她还是大声地喊着。
“我现在才觉出书里的可悲来...先前我不明白为什么‘爱到底是好的’不明白为什么‘受了伤但还是要爱的’我所不懂的....实际上深沉的 巨大的 孤独的爱意都在你这样一个机器零件组建成的人身上倾泻殆尽了.........”
我被警卫推搡着向隧道走去 还因为总是回头看被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我扒着隧道的门 之前我想不明白的 不敢确定的 笨重的爱意 我现在可以确定了。
我对着远处小小的安宥真人影大喊：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神不会开门 可是我会。”
门重重地关上的那一刻 我的心脏好像喷薄出炽热的鲜血 要把这里的落叶 把宇宙里所有的星星都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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